姜羲见到叶诤与楚稷,已经是她从华方山回来的第二日了。
她原先也打算好,今天一大早便去拜访叶诤楚稷的。
没想到,昨夜与盛明阳他们击杯引歌,好不畅快的后果,便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胡乱套上外袍,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出,准备到院子里洗漱的时候,却见坐在树下桌旁的叶诤跟楚稷二人,似笑非笑地朝她看来。
姜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今日天气不错。”叶诤端起茶杯敬她。
姜羲这下知道,她不是在做梦了。
“咳咳。”她强自镇定地转身回屋,轻轻关上房门——衣服穿好了吗?没有穿帮吗?
姜羲摸着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乱糟糟的衣裳,以及乱糟糟的脸,心里哀嚎不止。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重新出来,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
玉簪束起头发,青衫袍袖风流,腰间环挂玉佩……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至于刚才那个邋里邋遢的家伙,哼哼,那是谁,她不知道!
姜羲装得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冲叶诤楚稷点头。
“二位怎么会亲自拜访?真是让姜九受宠若惊了。”
叶诤握拳抵着鼻尖,忍住笑意:“毕竟是因为我们,九郎才卷入的杨志源事件,你失踪好几日,如今平安归来,我们当然要来看看,就是没想到……噗。”
就连楚稷也难得打趣了一句:“清晨风景甚好。”
这是在看她笑话?
姜羲皮笑肉不笑,虽然对这两位的取笑很是不快,但庆幸的是,看他们现在还有工夫笑话她就知道,二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姜羲安安心心地坐下。
阿福立刻给她端来了早饭,忙前忙后的模样落在姜羲眼里,也打消了她原本想问阿福为何不叫她的念头。
还用说吗?以阿福绝对忠心护主的念头——皇子世子算什么,有她家九郎的睡觉来得重要吗?
姜羲正色向二人:“听说二位,最近很忙?”
叶诤点头:“嗯,杨志源这的案子要调查的内容太多了,所以没能亲自去追寻你的下落,连你昨日回来也没有及时来看你,抱歉。”
姜羲摆摆手,并不在乎。
“你们忙的都是正事,我这也挺好的。”
“所以你那日,是自己离开的?”
姜羲隐瞒了真相,只是说:“当时看到华方山的惨状心情不好,本来想去附近散散心,没想到迷了路,还不小心跌入了江里。幸好有人救了我,我休养了几日,这才回来晚了。”
姜羲的理由说得过去,叶诤和楚稷也没怀疑什么。
毕竟,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雨停洪水退这件事情的背后与姜羲联系起来。
姜羲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主动问起:“杨志源的事情怎么样了?”
叶诤颔首:“我来这里,一是为了探望你,二就是说他。他在事情彻底败露之后,也没了狡辩的念头,基本能招的全招了,供词与李刺史箱子里调查出来的证据基本能对上。现在,这些罪证和供词已经快马送回长安,等陛下的旨意下来,就要押着他回长安受审了。”
一地刺史乃是三品大员,牵涉甚重,何况还是樟州这样的地方。
杨志源的生与死看似已经有了定论,但是在皇帝真正的旨意下来之前,现在的杨志源就是暂时关押,没人敢动他,就算是叶诤这个皇子,也不能轻易越俎代庖。
也就便宜杨志源,还能多活几天了。
不过姜羲听叶诤话里话外的意思,杨志源从华方山回来之后受伤颇重。叶诤有意折磨他,也不让大夫把他彻底治好了,就是吊着他的一口气,估计叶诤在牢里也不好受。
“那华方山……”
“也查出来了,那座华方山的矿山,是一座金矿!”
叶诤将这几日调查出来的内容一一道来。
原来,事情的起因,竟然是九江村有人欠了杨志源那边的高利贷,杨志源手下养的那些人去收账的时候,无意中在华方山里发现了一块狗头金。
狗头金,就意味着一座金矿!
杨志源的手下把狗头金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刺史府,杨志源大喜之下,决定隐瞒这个消息,独自吃下这个金矿。
同时,他也担心附近的村民会泄露自己的金矿秘密,才用了一套连环计,把这些人全部拴死在他的金矿里,绝了泄密的可能。
这一挖,就是好几年,杨志源在这座金矿上赚得可谓是盆满钵满。
“杨志源心毒手黑,那些表层的金子被挖光了,就拼命往下挖,好些矿洞都达不到挖掘的可能,全部都是用命填出来的。为什么那矿山附近的村子十室九空?基本都填在那座金矿里。……说是金矿,不如说是一座白骨山,用百姓的血泪和白骨堆砌的矿山!”
叶诤大概是怒火已经发泄过了,现在对姜羲提起,语气里只有无尽的悲哀。
他悲哀的不仅仅是杨志源,他悲哀的是这个世道。
在杨志源和无数与他类似的人眼里,人命无足轻重,远远没有金子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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