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尧唇角扬起一抹阴鸷的笑意，很有又收敛了，叹息着说：“王爷此刻没了主意，待在钮祜禄氏房中一整夜了也不肯出来，明日天一明，这事传入宫中去了更是麻烦。”她黯然道：“可还有咱们头疼的时候呢。”
“我已经吩咐了王府诸人，定要守住自己的牙关，谁人祸从口出必落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想来是能瞒上一阵子的。”婧敏微微沉吟道：“可纸总包不住火，那样惨烈的事，咱们终是得同王爷与若娴一并面对着。”
曦尧猝然发笑，眼角眉梢里尽是媚态：“我说这又没个外人你在这装什么呀？谁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了，她钮祜禄氏有孕的时候就防着你，你寻不着时机下手可是要急坏了。如今上赶着将机会捧到你手上去，指不定你心里乐成什么样。王府里那些贱婢贱奴的嘴还用管着吗？他们哪里有胆子将这事往外传？你不巴巴儿地将这事儿传出去，可就正应你日日念道的那句‘阿弥陀佛’了。”
鱼儿委实被曦尧这话逗乐了。她虽也不是为着若娴说话，可三言两语就将婧敏的心思抛在了众人眼皮子地下，自是令她脸上挂不住的。
瞧着婧敏阴沉难堪的神色，手中不停揉搓着的那串蜜蜡佛珠都快被她扯断了线去。
为着替婧敏解围，婉贞插嘴道：“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来恶心人有什么意思？那孩子到底如何处置才是要紧事。”
婧敏颔首道：“细想过，要保全孩子性命的法子不是没有。这事儿传到宫里去，孩子必没活路。要堵住悠悠众口，孩子必定不能养在王府里。趁着事情还没传开，将孩子送出王府，交给可信重之人养着，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文姜连声应和道：“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法子可行了，就怕若娴不依呢。”
婉贞喟叹道：“闹出这样的乱子来，哪里还由得她依不依？不取了孩子性命已经是给她脸面了。”
鱼儿淡淡含笑，目光悠然打量着堂下诸人。
将孩子送出王府去看似是眼下可行的唯一路子，非得如此才能留住性命。但人出了王府，天灾人祸的事儿哪里又能预见呢？
到时想要无声无息的了断孩子性命，可是要比扫死一窝鼠蚁更简单的事。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起劲，几乎已经要定下了这事，婉贞更索性催促婧敏，让她着手尽快安排，最好是连夜便送孩子离府，免得夜长梦多。
见婧敏果真向身旁的春桑嘀咕起来，鱼儿沉声道：“这孩子是王爷和若娴的孩子，王爷还没发话，咱们怎能就定了孩子的去留？”
婧敏浑然不以为意：“王爷心思乱着，咱们与王爷同进退，这时候自然是要先想法子保住王爷的。送孩子离府前，我会先将这事告知王爷，想来王爷也不会拦着。”
“你怎知本王不会拦着？”
胤禛清冷的声音又殿外传来，众人应声起身福礼，目光相迎胤禛一步步踏了进来。
他眼下浮肿明显，像是在卧蚕里注了水，衬得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在行至殿正中的时候，胤禛停住了步子满眼阴翳打量着婧敏，呛声道：“本王留你嫡福晋的身份不是让你在这儿兴风作浪的，是谁告诉你本王要送走那个孩子？”
婧敏慌得屈膝下去，连声说：“妾身唤了诸位姐妹来，便是要共同商议幼子当如何安置，满心里想的只是如何为王爷分忧，别无他意。如今十四爷的眼线日日盯着咱们王府，若娴诞下双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宫中瞒不了多久便可知。漏夜将孩子送走，才是留他性命，保全王爷的唯一法子。”
胤禛轻蔑一笑，肃声道：“若要牺牲本王亲生子的性命来保全本王的前程，那前程不要也罢。”
他默声须臾，神色恍惚似在想着什么难以决断的事。很快，眼中星芒一定，面上的晦暗也散了一半：“弘历不必离府，他也定能活。”
“弘历？”婉贞念道了一声，又问：“王爷给那孩子拟名了？”
胤禛颔首不语，婧敏哀叹着说：“历经苦难，方得安稳。王爷是对这孩子存着期许的。只是有些话妾身知道不中听，却也不得不说。王爷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是天子的儿子，您比谁都清楚，弘历是绝无可能留在王府的。”
“自因为本王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本王才比谁都明白如何保全自己的孩子。”胤禛截断了她的话：“明日早朝，本王会亲自向皇阿玛交代这事。”
话出震惊四座，曦尧更是结巴着说：“王爷如此......是要断了自己的前程......”
“休要胡说。”胤禛抬了抬下巴，眼中透着不怒自威的犀利：“太子位已定，二哥住在毓庆东宫多年，他日皇阿玛百年之后，这大清的江山重担自要落在二哥肩膀上，与本王何干？”
话虽如此，可人人都知胤礽不得帝心，他被立为太子，全然因皇帝对他生母赫舍里皇后的一往深情。
当年赫舍里皇后气血两亏，本就不适宜得孕产子，意外怀上了胤礽后，执念为给皇帝添嫡子，不顾劝阻要将孩子生下。
故而导致难产血崩，诞下胤礽没几个时辰便撒手人寰。
赫舍里皇后为皇帝结发嫡妻，皇帝思妻情浓，将对赫舍里皇后的亏欠都转移到了胤礽身上。
故而在他方满岁时，既被皇帝立为太子。
他自幼被皇帝宠溺，又时常自诩太子的身份对宫人们颐指气使，拳脚相向，养成了暴戾不堪的性子。
得皇帝废黜后，即便如今复立太子位，地位仍是岌岌可危。
皇子们都在背地里盼着他倒台，自己便多一分可能承继大统。
对于胤禛而言，只要胤礽再出错漏得皇帝厌弃，那么他就顺理成章成了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他膝下无双生子的情况下。
如今得了双生子，若执意留下，必失了称帝的可能。
故而曦尧说他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确实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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