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车里温存了一会，周妙彤看见小姑从里面出来了，她忙下车，顾城没跟着，老老实实坐在车里看着窗外。
周妙彤拿出伞撑在小姑头上，用手去拍小姑身上的雪。
小姑嘴唇翕动，满脸疲倦，姑父走了似乎也带走了她大半的精气神。
头发还是黑的，但整个人的状态却像是老了十岁。
在天寒地冻的雪里站了很久，小姑走路的动作也有些僵硬，嘴唇里已经呼不出白气了。
面部被冻得没了一丝表情，周妙彤心疼极了。
揽着小姑的肩膀往家的方向走，顾城的车跟在他们的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周妙彤透过衣服都能感受到小姑身上的寒气，她不住地用手上下挫着小姑的手臂。
“别搓了。”小姑猝不及防地说出这么一句，声音像是从地下发出的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周妙彤轻轻地唤着，“小姑。”
小姑站定，转身，看着后面的车，周妙彤也跟着转，顾城坐在车里，透过玻璃看着小姑的眼睛。
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点情绪，即使隔着玻璃，他心里也惴惴不安，他心虚地低下头。
小姑转头看了眼冻得瑟瑟发抖的周妙彤，周妙彤体质偏寒，这会在冰天雪地里走了这么久，全身从里到外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顾城的车停在不远处。
小姑大步朝顾城的车走去，顾城瞬时紧张起来，全身冒冷汗，低下头不去看她们。
小姑走到顾城的车前，周妙彤在后面跟着。
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妮子大衣包裹着，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此刻已经冻得雪白。
她动作僵硬地抬手敲了敲车窗，顾城硬着头皮按下车窗键。
小姑的眼神很平静，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顾城打开门，小姑腿一跨，坐到了后座，周妙彤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顾城看着满身寒气的周妙彤，把暖气开到最足。
顾城没动作，小姑在后面说道：“你不是知道我们家在哪吗？”
顾城这才启动。
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周妙彤觉得现在姑父死了，自己在小姑面前跟顾城太亲昵不好，顾城心里则心虚，害怕小姑说出真相。
小姑则一路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到了门口，顾城没把车开进去，就停在门外。
小姑整个人暖和之后，声音也变得有些柔和：“为什么不进去？”
顾城整个人有些愣怔，不敢置信地扭头，小姑满脸疑惑：“开进去啊，难道你让我和彤彤这么冒得这么大的雪走进去？”
周妙彤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心里想着待会回去一定要让王姨给自己煮点东西喝。
顾城欣然自喜，把车开了进去。
等周妙彤她们下车之后，顾城还是没下车，他不知道小姑允许他进来，同不同意让他进屋。
他才跟周妙彤和好，不敢贸然行动，万一惹怒彤彤小姑，她小姑把一切说出来，那她们就再也没可能了。
小姑站在门口，转身盯着顾城：“进来吧。”
顾城感觉大赦一般，忙下了车。
进了屋，王姨就端了两碗姜汤递过来，小姑把姜汤递给顾城。
顾城看了看姜汤又抬眼看了看小姑，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道：“我的？”
小姑点点头。
王姨在一旁说着：“都有，都有，我再去端一碗。”
暖暖的姜汤下肚，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
小姑神情恹恹地上了楼。
周妙彤有些担心，跟在后面，小姑淡淡道：“你陪着顾城吧，我想上去躺会。”
周妙彤有些担心：“要不要叫陆医生来给您看看。”
小姑摆摆手，身体像是很疲倦一样：“不用，我就是有些累了，想躺躺。待会吃饭再叫我吧。”
周妙彤脚步顿在楼梯上，“好，你好好休息。”
顾城站在客厅中央很拘谨，手里还端着碗，王姨笑眯眯地看着他。
难怪彤彤心心念念好久，长得是不错，鼻梁高耸，剑眉星目，一脸正气，站得挺拔，整个人气质不凡，这气质看起来不像是商人，看起来倒有点像军人。
王姨随口问了句：“这一脸正气，要不是彤彤跟我提过你，我还以为你是军人呢？”
顾城笑得腼腆，只回答道：“以前当过兵。”
王姨是中国人，心中对军人敬佩的不得了，一听说顾城以前当过兵，眼里的欣赏更浓了：“难怪呢，你站在那气质都不同。”
顾城傻笑着，不说话。
王姨越看越满意，跟顾城聊起家常：“后来怎么不当了？”
顾城愣怔了一下，才说道：“时间到了就退伍了。”
“那也不错，当过兵总是会有点影响的。”王姨眯着眼睛忍不住的夸赞：“不错，不错，彤彤的眼光是不错。”
周妙彤刚好走过来，看王姨笑得很开心，问道：“聊什么呢你们，这么开心？”
王姨问道：“你小姑没事吧？”
“没事，她说上去躺会，吃饭了喊她就行。”周妙彤朝楼梯口看了一眼说道。
她又问：“说什么呢你们？”
王姨笑眯眯地看着顾城说：“跟顾城聊了会家常，顾城说他当过兵。”
周妙彤一脸诧异：“你什么时候当兵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遇见你之前当的，后来遇见你的时候我正好退伍。”顾城耐心解释道。
王姨夸赞道：“当兵好，你看顾城整个人多精神，气宇轩昂的。”
顾城害羞地低着头，周妙彤凑到跟前重复着王姨的话：“多有精神气啊，气宇轩昂的。”
王姨笑了起来，一时间房间没了之前的沉闷。
周妙彤心里不解，为什么王姨年纪这么大，对死亡似乎没什么感觉，参加完葬礼之后又能有说有笑的。
就像是走了一场程序，程序结束，情感收回一样。
周妙彤不行，再好笑的事情，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心里沉闷，只能微笑，无法像王姨那样笑得那么爽朗。
其实屋里每个人都知道姑父会走，没有大哭，只是偶尔会感觉难过，有时候又会觉得姑父是一种解脱。
但房子里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一戳，就会消散。
只是不知道又聚到哪个角落，等你走到那之后心里会触发什么机关，然后你就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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