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管网路线画好了，公共部分由大家集体挖。
赵月江还是带着刚子挨家挨户去叫人，大多数人都来了，只有个别人唠叨说有事情要忙呢！
赵月江说，这是集体的事，如果你不来人家会有意见呢，再者还会影响大家的劳动积极性，到头来影响咱村的整体进度，上头怪罪下来事小，关键咱们把钱花上了，到时候吃不到水还不伤害了咱自己的利益吗！
听村长这么一说，有的人便开悟了，说马上就来，但有的人还是一根筋，转不过弯来。
甚至还有人说，我们年龄大了，过不了两年就要进土了，跟着他们干活真的不合算！
刚子说，你死了不重要，关键你的子子孙孙呢？往后再也不会回新河村了？
别以为你家儿子干到城里就了不起了，你老两口要是眼睛一闭他们不照样还得来，来了办丧事不需要水吗？指望对面的山泉水，累死你的儿孙们！
刚子就这么耿直的一个人，说话粗糙得很，但人们都不生气，他一般不说废话，这正是话糙理不糙！老
两口一听这话也在理，便点点头笑着说：“有道理，说得有道理！可我们年纪大了干不了多少活，他们会嫌弃的！”
刚子说，能不能干活和态度端不端正是两码事，你积极参与，就算混在人群里也行啊！
反正也没指望你们这些老年人能出多少力气，哈哈，关键是你们在，有些人他心里不是平衡一些吗？有些人糟糕得很呐！
开工第一天，来了很多人，大家一起挖，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事先，赵月江给大他们讲清了挖渠的标准，主要是深度和宽度，还有一些安全注意事项。
因为人多，大家拥挤在一起难免有安全隐患，只得把队伍分开，一组一组一段一段挖，挖到后头逐渐合龙，这样既安全效率又快。
赵新林不在，他蹲在家里看电视喝茶，悠闲自在。高东喜老人也没有来，估计是被孙子赵长平“关禁闭”了。
这时候，赵月江还是忍不住会想起赵同亮，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会来，一定会积极地挖一阵子。
入村的那段长长的土路上，从头到尾，上上下下挤满了忙碌的人群。那场面很壮观，谈不上愚公移山的工程量，但那气势绝对让人觉得就是在移山，移一座很大的山。
村里年长的老人说，这场景很像农业合作社那阵子，村里人一起上工劳作，一起收工回家，如今想来虽然苦了点，到头来还分不到多少粮食，但那热闹的气氛依然萦绕在耳畔，依稀就像回到了昨天。
人群里，有人打开手机在放歌，年轻人听的是现代流行歌，年龄大一点的听秦腔。
他们把音量调得很大，听着那声嘶力竭的吼声，年轻人就嚷开了：“谁家的戏子？能不能把嗓门调小一点！”
老人不愿意了，笑着说：“你娃懂个屁，秦腔吼一嗓子，浑身来劲儿，你说你唱的那是个啥，跟猫哭似的，难听不说还让人犯困！”
好多人都笑了，觉得老年人说得有道理，便跟他站到一个队伍里一起“讨伐”年轻人，说：
“赶紧关了吧，害臊不害臊，句句不离爱，到头来还是没有爱，你干脆插上耳机自个儿享受吧，我们啊，还是喜欢秦腔，它听着浑身来劲啊！”
年轻人寡不敌众，只得服输，把音量调小一些。再仔细一听，远处传来的沙哑的秦声，听着苍凉但的确有力道，听着听着便忍不住跟着哼哼起来。
一个人哼旁边的人也跟着哼，一个传一个，似乎是被感染了，大家都跟着哼哼，便觉得干活不再那么枯燥了，时间也过得快了，身体也没有那么明显地觉着累了。
当然，有人凑在一起边干边聊，什么都聊，聊家长里短，聊生活琐事，也聊这自来水工程。
有人说，咱们这么累死累活地干，谁晓得到头来就一定能吃上自来水呢？先别高兴太早，等真正通上水的那一天再狂欢吧！
还有人说，我听我们亲戚说，他们那边的水开通大半年了，时常停水！
一个问：那是为什么？对方回答说：管子时常破裂，豆腐渣工程呗！你说咱们的要是也这样，那拉不拉水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咋觉得没希望！感觉像是上头变着法子收钱呢！
沉静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嗓子：哇呀呀！众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赵刚子，他接着唱：
王朝马汉一声禀
他言说公主到府中
我这里前去忙跪定
王朝马汉喊一声
莫呼威往后退
相爷把话说明白
见公主不比同僚辈
惊动凤驾礼有亏
……
嘿哟！这刚子还有这一手？唱得真不赖，嗓音沙哑，脸本来就黑，加上胡子没刮，要是稍微扮上一扮，活脱脱就是一个包拯。
人们停下手中的活，盯着刚子唱戏，有的人也跟着节奏哼唱起来了。
人群里，曹莲花也站出来，她也能吼两嗓子，原本接下来想扮一下公主，结果刚子唱完这一段就结束了。
赵月江笑着喊了一声：“停了停了，这才干了多少活就想着偷懒了？快忙活起来，好好干一阵子再闹腾！”
曹莲花喊话了，说：“村长！他刚子刚唱了一曲，现在我唱一曲呗，他是包黑子，我是公主，他要杀我驸马爷，我还没讲理呢！”
没等赵月江开口，刚子扯着大嗓门回话了：“好好干活！你家驸马爷就不是好东西，放着好好的秦香莲不管，倒是在皇宫里又娶小妾了，老子不同意你讲理，退下！”
“是！”曹莲花退后了。
“那不叫是，叫嗻！”刚子在纠正，他双手叠在一起，置于右腰部，双膝半跪，头低下朝左看，眼里含情脉脉，声音故意压低：“奴婢告退！”他说。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你就扯吧！哪有公主自称奴婢的？你这包黑子太胆大妄为，拉出去狗头铡伺候！”曹莲花做了个兰花指。
人们说着笑着干着，气氛融洽，效率高且不累。
干一阵子，赵月江问累了吗？大多人说累的时候，他就说原地休息会儿，喝口水，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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