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认识？”
尹经理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怨愤。
“白伟志当年差点把我逼死，就因为我欠他一点钱，又是堵我的大门，又是拉我的机械，我差点缓不过来。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受罪了。”
又问白斌：“你爸还躺着呢？”
“嗯。”白斌点点头。
他知道又没希望了，世界真是小，跑到市里来，还能碰到父亲的故人。
准确地说，是个敌人。
“那打扰了，对不起！”
白斌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
“等等！”尹经理叫住了他。
白斌站住了，转回身来，疑惑地望着他。
“他白伟志是个小人，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尹经理说，“不管怎么说，我最初起步的时候，倒确实是他的钱起了作用。”
又问：“你真的退学了？”
“真的退了！”
“好，那你留下吧，管吃管住，一天五十。”
“谢谢尹经理！”白斌激动地说。
他没去算一个月能挣多少，只要是管吃管住，他暂时什么都接受。
尹经理对那个年轻男子说：“小王，你安排一下，看他能做点什么。”
“尹经理，你真的要他？”
“收下吧，雇谁不是雇？”
小王对白斌说：“今天晚了，你明天一早过来，带上铺盖。”
“我，我没有铺盖。”
“去劳保商店买一套，一二十块钱。”
白斌离开工地，先找到一家劳保商店，买了一套被褥。
又买了一些洗漱用品。
有了工作，心里踏实了许多。
虽然今天晚上没住处，但从明天开始就有吃有住了。
一晚上好熬，现在是夏天，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凑合一夜。
白斌去超市买了几个冷馒头，坐在街边啃完，就骑上三轮车到处溜达。
华灯初上，城市的夏夜繁华热闹。
到处是卖小吃的，各种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各种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白斌忍不住流口水。
还有卖夜间玩具的，五颜六色的灯光不停地闪烁。
白斌想，在工地上干一段时间，挣点钱，自己也可以像这些小贩一样，做点小生意。
最好卖吃的，最起码自己饿不着。
白斌本来想去广场打地铺，他以前没去过广场，但听人说，那里很平整，又干净，比一般人家里都干净。
可是打听着去了广场时，才发现那里人山人海。
广场中间有个舞台正在演出，音箱里传出优美高亢的歌声。
在这种地方整铺大盖地睡觉，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但白斌还是骑着三轮车上了广场，不用赶时间，信马由缰地溜达，倒觉得心旷神怡。
溜达了一会儿，就去了公园。
公园只有小门开着，三轮车骑不进去。
白斌只能把车锁在公园门口，抱着被子走了进去。
公园里没有灯，黑黑的，隐隐约约可辨清一些事物。
他本来想找个长椅子睡觉，可是每找到一个长椅，上面都有人。
多数为情侣，抱着又亲又啃，女的哼哼唧唧。
白斌不由脸热心跳，急忙躲开。
他终于找到一张空着的长椅子，把褥子展开铺在上面，被子当枕头。
气温炎热，不需要盖。
躺下来，望着天上的星辰，听着蛙声蝉鸣，感受着夜风习习，竟然觉得十分惬意。
如果天天这么热，白斌宁愿睡在外面，清静，自在，空气清新。
但他又不由担心起家里来，他们吃饭了吗？吃的什么？总不能一直泡方便面吧？
尽管他自己也不过啃了两个冷馒头，还不如方便面。
弟弟妹妹认真写作业了吗？做没做他给出的那些题？
越想越心焦，越想越睡不着。
又想到了吴小异，看她的样子，应该在南方生活得很好。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南方，那样就能天天……
他立刻打住了这个念头，吴小异也知道他的身世，他总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睡了一觉醒来，天还未完全亮，几颗稀疏的星星挂在天幕上。
他拿出小灵通想看看时间，没电关机了。
要找个地方充上才行。
可转念一想，一个民工要小灵通干什么？
还要交费。
闭上眼还想睡，实在睡不住了，就爬了起来。
叠好被褥，抱着出了公园。
街上的早点铺已经开张，热气笼罩着灯光。
白斌想到今天要干体力活，就过去吃了碗面。
去了工地上，工地还没正式开工，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金属的碰撞声。
白斌就坐在三轮车上等着。
远处是几排二层的彩钢板房，三三两两的工人开始向工地上走。
施工员小王走了过来，“走！”
白斌赶忙锁上三轮车，抱起被褥跟着小王向那几排二层的彩钢板房走去。
小王领着白斌进了二层的一间宿舍，指了指一张空着的床铺，“你就睡那里吧！”
白斌说了声谢谢，就过去铺被褥。
“晚上回来铺吧，先去干活！”小王说。
白斌就把被褥扔在床上，跟着小王走了。
到了工地上，坐上提升机上了某一楼层，一群人正在那里绑钢筋。
或粗或细的钢筋密密麻林地栽在那里，像一片森林。
小王领着白斌穿过森林，走到一个老汉面前。
“老李，给你派来一个工人。”
老李正拿着钳子拧着绑在钢筋上的铁丝，看了一眼白斌，“学生？”
白斌说：“我不是学生。”
“又来了一个吃闲饭的！”老李不满地说。
“干你的活吧！”小王责怪道，“吃闲饭也不吃你家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咱们都是分组干活，活是一样多，有个吃闲饭的，我们就得多干。”
“没办法，尹经理让他来的。”
小王说完就走了。
老李问白斌：“你以前干过没？”
“没。”白斌摇摇头。
“那我还得先教你。”
白斌赶忙说好话：“麻烦李师傅了！”
于是，白斌正式开始了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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