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半夏温柔的隔着面纱捏了捏她的小脸，“你爹叫什么？”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我爹叫孙富贵。”
顾半夏记了下来。
又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乖乖的，就是一场小病而已，喝上几碗药病就好了，就可以回家了，和以前一样。”
小家伙甜甜的笑了笑，“谢谢漂亮姑姑。”
顾半夏从里面出来后。
深吸一口气。
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里面的人是小鹿，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她又连续给两个院子的瘟疫病人把过脉之后，和几名太医凑到一起。
“顾大夫，我发现得病的人的脉搏具有相同的特点，把脉时关脉过快，尺脉紧贴在骨边，这种脉象是很罕见的，以前从未见过。轻症关脉弦，尺脉弦比重症要轻一点。”
“我这边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
几名太医纷纷得出相似的结论。
虽然几个人贪生怕死，又欺软怕硬，但是在岐黄之术方面还是颇有成就的，不然也不可能被选入宫，成为太医。
顾半夏缓缓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天色已晚，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早晨吃完饭以后，你们跟我去村长家和祠堂中间的这部分人中把脉，要挨个排查，看看能不能从脉象上分离出来现在被感染但是处于轻症，还没有症状发作的患者。”
有了九千岁做后盾，几个太医对顾半夏，那可谓是言听计从。
听到顾半夏的话，连连点点头。
一个反驳的字都没有。
离开的时候还交代顾半夏，“顾大夫，天都黑了，你孤身一人也是尽快回去的好。”
顾半夏先用随身携带的小瓶酒精喷了喷自己，然后去了隔离中区。
这边就挤了很多。
因为南区只能等到半个月之后接收，完全没有被感染的人，也就是说原本一个村子的人，现在必须要挤在三分之二个村子里。
北区那边是病人，人与人之间必须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中区这边相对而言挤了不是一点半点。
顾半夏进去之后。
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问道，“这位嫂子，你认识孙富贵吗？”
年轻的女人点点头，“当然认识了，他在隔壁院子，他咋了？他也患病了吗？”
顾半夏连忙摇摇头，“没有的，二丫托我给他带两句话。”
年轻的女人忽然啧啧两声，“这对夫妻也是狠心的，就他家的儿子是宝贝，闺女就成了小草了，小小年纪也被送到北区，夫妻俩愣是没有一个愿意去陪的，唉——”
顾半夏早就猜到了，只是她不愿意去相信。
尤其是小姑娘的年纪和鹿鹿差不多。
她不想用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恶意去揣测一对父母，可是现在看起来，父母的恶意更甚。
顾半夏按照年轻女人的指路，果然找到了孙富贵一家四口，分别是孙富贵夫妻俩，两岁大的小儿子，还有孙富贵的娘。
听到顾半夏说了来意。
孙富贵叹了口气，“我堂哥孙广胜家一家三口都去世了，就是因为我大娘得了病，家里人都不注意，一不留神传染，一家的人都上了西天。
你瞅瞅我们这一家子，我娘年纪大，身体不好，你们又说老人最容易感染，我肯定不能让我娘去照顾二丫，我媳妇儿更不行，我儿子还得喝奶呢，我媳妇要去了，我儿子咋整？我也不行，我可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了，我要是让二丫传染了，一命呜呼了，我这一大家的人谁给我养？”
顾半夏深吸一口气，“你先听我说，这一场瘟疫的传染性没有那么强，只要做好防护就不会被传染，我只是觉得你们可以一日三餐的时候，孩子喝药的时候，去陪陪她，三四岁大的小孩子，万一喝药的时候烫到了怎么办？”
孙富贵嗨了一声，“烫是不可能烫到的，她从两岁的时候开始就给我们烧火了，我家二丫懂事的很，没事的。”
顾半夏抿了抿唇。
忽然笑起来，嘴角嘲讽的弧度缓缓上扬，“所以懂事的孩子就活该被抛弃吗？”
孙富贵听了这句话心里不得劲儿了，“你说这话可不对，我哪里抛弃二丫了？”
顾半夏知道这一家人油盐不进，也不打算和他们多费口舌了，直接从孙富贵的身上扯下被子。
孙富贵哎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顾半夏冷冷的说，“你闺女连床被子都没有，你想活活冻死她？”
说完。
抱着被子，二话不说的返回。
把被子交给了二丫。
小家伙瘦瘦小小，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还可以把被子绕两三圈，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倚着墙壁，眉眼弯弯，一看就是隔着面纱在笑。
顾半夏脚步沉重地回到驻地。
她一个人坐在小土包上。
阴冷的月光打下来。
她的身上似乎凝了一层冰霜。
忽然。
肩膀一沉。
顾半夏扭过头，“千岁爷。”
九千岁在顾半夏旁边坐下，“睡不着？”
顾半夏点点头。
九千岁又问道，“怎么回事？是把脉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此刻的顾半夏，微微有些倾诉欲，就忍不住把二丫的事情说了出来。
九千岁忽然沉默。
俊朗如玉的面上透出几分冷嘲热讽，“是的，懂事的孩子，往往是最容易被放弃的。”
顾半夏不可思议的扭过头，盯着九千岁的侧脸，天庭饱满，鼻梁高挺，唇瓣锋利，下颌棱角分明，“千岁爷，你……是被放弃的那个吗？”
九千岁清朗疏疏的一笑，“是。”
顾半夏转回目光。
悠悠的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
顾半夏的思绪回到了小时候。
她不是像师兄那样，刚刚出生没几天就被组织捡了回去。
她是被放弃的那个。
她和弟弟得了同一种罕见病，一个孩子一年的药费高达五六十万，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他们连一个孩子的药费可能都无法负担得起，更别说是两个孩子了。
所以……
作为姐姐的，从小就以懂事着称的顾半夏，成了父母放弃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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