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城楼下方的墙角里,周贽听着城外不停响起的炮击声,一把抓来身边的亲卫,喊道:“传令下去,督战队押上,但凡有人胆敢退却,就地正法!”
亲卫刚刚离去,一枚炮弹击中城楼,砸下了一大片土石。
周贽一边挥掉落在头顶的碎石,一边吐出口中的土灰,恨恨骂道:“北唐这群杀才!到底带了多少炮来?!”
话音刚落,有校尉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跑来,口中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周贽恼怒,开口相询。
那校尉跪伏在地,哀声说道:“吾等在城中布置燃火的物品,不料被百姓撞见……”
周贽一惊,追问道:“后来呢?”
校尉:“百姓暴乱,杀了军卒,又聚众而逃。”
周贽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回过神来之后,立即大声喝道:“本将令你们隐秘行事,尔等无能,被人撞破,坏我大事!”
一脚踹翻不停求饶的校尉,周贽向身边的副将说道:“既然事情撞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领着一旌人马,直接去往城中,以火油泼洒坊市,烧掉这洛阳城,说什么也不能把这座城池留给北唐!”
副将领命而去。
不久之后,炮声渐停。
周贽从尘土堆中爬了出来,对周遭的兵士们喊道:“上城墙,上城墙!唐军要攻城了!”
当洛阳守军爬上城墙时,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唐军列好阵型,宛如潮水一般涌向洛阳的城门。
洛阳守军见唐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杀声震天,战斗还未打响,心中就已经怯了三分。
周贽见状,知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弱了气势,连忙向周遭喊话道:“洛阳坚固,敌军即便人多势众,也万万不可能攻进来!军中士卒,但凡杀敌者,一首级换五十贯,杀裨将一人,可迁勋贵!”
重赏之下,洛阳守军总算打起了一些精神,城头上响起了不少喊杀声。
周贽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到唐军突然停下了脚步,停在了距离城门百步的地方。
心中正在疑惑的时候,周贽突然看见唐军中行来一骑,马上坐着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安守忠骑在马上,看着满目疮痍的洛阳城,长长叹了口气。
本应该战死在长安的燕军大将安守忠,如今就这般活着来到城下,周贽惊呆在原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安守忠见城头上的军卒探头张望,便开口喊道:“城中的将士们,早些年你们都是燕国的士卒,如今燕国覆灭,皇帝更是被史思明所杀,你们身为亡国之人,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哀念吗?”
此言一出,洛阳城上鸦雀无声。
周贽麾下的将士,皆是燕国旧兵,安庆绪被杀之后,又跟着元凶史思明转投了南唐,原本的信念,如今已经被践踏的荡然无存。
安守忠又喊道:“既然是叛国之人,又何苦为他人做嫁衣?这场仗,是南北二唐相争,吾等又为何要在此卖命?!”
周贽转过头去,见麾下士卒,有不少人都面露哀容,心中暗呼一声不好。
当机立断,周贽一把抢过亲卫的弓箭,向着城下的安守忠一箭射去。
箭矢准头虽然不佳,但是安守忠还是被这一箭,给逼退进了唐军的阵营里。
周贽见安守忠退却,心中非但没有松懈,反而焦躁不安起来。
安守忠身为燕国重臣,与洛阳守军中的不少将领,曾经都有上下级的关系。
适才的那一番话,已经严重打击了守军的士气,这一场仗,还未开打,洛阳守军就已经处于劣势。
而另一边,安守忠骑着马回到唐军中营。
郭子仪抚须,看向安守忠,笑着说道:“安将军劳苦,此战倘若能够攻下洛阳,老夫必定记你一功。”
安守忠皱眉说道:“安某忠于燕国,此番同意去劝降,是因为深恨史思明所为,并非是投了北唐,还望你知晓。”
郭子仪哈哈一笑:“安将军忠义,老夫自然知晓。”
安守忠翻身下马,拱拱手,不再说话,任由唐军将其押回了后营。
劝降的插曲结束之后,唐军之中响起了三通鼓。
数万大军一起押上,洛阳攻城战正式打响。
先前上百门长炮的不间断炮击,已经将洛阳城墙打的摇摇欲坠。
让洛阳守军始料未及的是,唐军借着攻城作为幌子,居然将火药桶埋设在了城墙之下,又点燃了引线。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段城墙被火药炸出了一个缺口。
周贽原本正在指挥城楼上的战斗,见城墙倒塌,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令亲卫挥动旗帜,让城中的预备队去堵住缺口。
虽然尽力做了补救,但是城墙倒塌、士气低落,周贽心中清楚,洛阳城已经守不住了。
他回头看向城中,发现依旧不见火光,不由怒道:“我下了命令,让中营偏军去城中放火,为何到现在,依然不见火光!”
城楼上无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很快,洛阳城的长街上,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向着城楼逐渐靠近。
有一名浑身是血的牙将,跑上城楼,跪倒在周贽的面前,颤声喊道:“将军,唐军进城了!”
周贽不敢置信的问道:“唐军如今正在与我军交战,如何会进城的?!”
牙将:“城中混进了北唐的细作,那些人鼓动百姓,去往北城抢夺城门。北唐在北门外早有伏兵,城内的战事刚一开打,城外的唐军便蜂拥而上。里应外合之下,北门陷落,唐军骑兵趁势入城。”
周贽听到这里,整个人如坠冰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亲兵凑近周贽,低声说道:“将军,洛阳已经守不住了,应当早些决断,趁早撤离!”
周贽苦笑道:“两个时辰,战事不过才打了两个时辰,洛阳便丢了……”
亲兵见状,苦苦劝道:“北唐奸猾,城中有细作,城外有伏兵,还找来了安守忠打击军心,更别说还有火炮助威……将军,换做是谁,这洛阳都无法守住啊。”
周贽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撤吧。”
亲兵连忙取来一套兵卒的嵌甲,帮周贽穿上,掩护后者向城中撤去。
在他们的身后,洛阳城门在爆炸声中发出阵阵哀鸣,北唐的旗帜在城楼上被慢慢升起。
新元三年,四月底,洛阳光复。
至此,东西两都,一起并入北唐的版图,天下闻之皆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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