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那个男人虽说有些神秘，身份武功更是莫测，但至少这种事还是不屑去做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如此肯定。 可惜……楚承皓错了。轩辕灏宇就皇帝的标准来说，的确算是个正人君子。但若以坦荡荡君子来衡量，他却够不上那君子的份量了，必要时候他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譬如说……现在。 轩辕灏宇将自己隐藏得极好，过于深厚的内力使得他无须藏身太近，便能听清楚楚承皓和雪灵的谈话内容。他关心欧阳羽璐的一切事情，他直觉里认为雪灵和楚承皓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雪灵哭出声来：“大魔头，我要帮小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做错事……” 楚承皓皱眉：“你要帮她做什么？”直觉里……似乎不是非常好的事。 “小姐现在已经将皇上给忘光了，小姐被那个轩辕灏辰给骗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被骗，日后小姐想起一切，一定会自责的！”雪灵想到轩辕灏辰牵住她家小姐之手的场景，两眼直冒火，甚至忘了哭泣。 楚承皓顿时抓住了雪灵的肩膀，用力摇晃她：“傻丫头，你可千万别乱来！你要知道，小师妹她就是为了对付轩辕灏辰才到赣州来的，如果你做了什么破坏了计划，她到时候才真的是要自责！何况，这事很危险，你做得来吗？！” 这丫头如此大大咧咧，做事莽撞又冒失，他怎么放心让她去和轩辕灏辰那只狐狸斗法？一个不慎，那就是丢了性命的事，更有可能让小师妹以及聚贤阁全部人葬送性命！不行，绝对不行！ “大魔头你不必担心我，本来我家小姐就有任务指派我去完成，我只不过是将任务稍微改动一下罢了。”雪灵倔强的抹去眼泪，铁了心的说道：“小姐相信我，在没有忘记一切之前交给我这个任务，我就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什么任务？”楚承皓微惊，小师妹和雪灵之间居然还有秘密任务？连他也不知情？ 这个问题，也正是藏身在远处的轩辕灏宇想问的，羽璐竟然在之前，指派了雪灵去执行任务？看来，这个任务非同小可，不然羽璐不会隐瞒着包括楚承皓在内的众人，唯独让雪灵去执行。 雪灵咬唇摇头，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急坏了楚承皓。而轩辕灏宇则在心里想着：看来，他也得另外派人保护雪灵这丫头了。 日上三竿的时辰了，欧阳羽璐还没有起床，一道娇小的人影在房外，徘徊着走来走去，看似有事。 欧阳羽璐不是没醒，只是不想起。她就时而迷迷糊糊的眯两眼，时而半清醒的看看房外那抹身影。她知道，那是她的丫鬟雪灵。 潜意识里，她也觉得她和这个丫鬟，应该是十分亲密的，以前的一些玩闹记忆还在脑子里。但就现在而言，她却谁也不想理会，除了轩辕灏辰。 这个王爷，不知为何让她打心底里要亲近，虽然每次她和他亲近，都会惹得她那些下属脸色很古怪。如果是楚承皓，她倒还能理解成为楚承皓对她有意，可其他人呢？ 又这么迷迷糊糊的躺了一会儿，欧阳羽璐终究是彻底清醒，睁眼起床穿衣了。因为，她隐约听见了院子里头，某个男人说话的低沉声音。 大概是因为这个男人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的缘故，她对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乃至于声音，都已然十分熟悉了。不过，她隐约又觉得她之所以接受他的靠近，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样。 刚穿戴完毕，她一回头便见到雪灵进来，手里端了洗漱用具。 散着长发，她慢吞吞的走过去，漱完口后一边洗脸，一边懒洋洋地问道：“是王爷过来了么？” 雪灵有些出乎欧阳羽璐意料的，没有露出平日里很古怪的神情，反倒是笑靥如花着答道：“是啊小姐，王爷一大清早就过来了。” 欧阳羽璐怔了片刻，将雪灵的愉悦表情尽收眼底，在心中细细的咀嚼。 以她的认知，雪灵是不喜欢轩辕灏辰的，如同其他聚贤阁众人一样。 平日里轩辕灏辰来找她，雪灵总会撅嘴或抿唇，很清楚的表明那股不喜欢。但是雪灵现在的神情……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只是，具体是什么不对劲，她却又说不上来。 “是吗……”漫不经心的应着，欧阳羽璐洗漱完毕，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少女，为她的长发忙忙碌碌。 欧阳羽璐和雪灵的体己话是少了很多，但她的起居还是雪灵照顾的，她也只将雪灵当成一名普通的丫鬟。曾经她还有过‘不要雪灵’的念头，幸而被楚承皓秦风然等人用一大堆理由，使她将此念给打消了。 雪灵很快将欧阳羽璐打扮好，也没再多停留一步，告退后便端着水盆离开了房间。 这一点，又使得欧阳羽璐怔然了好一会儿。平日里，雪灵总会一脸委屈、欲言又止的站在她身后，直到她无视此景、离开房间。那情景，就仿佛她不理雪灵，对雪灵有多大伤害似的，今天……这丫头倒是走得爽快。 这么想着，欧阳羽璐唇角禁不住一弯，估计着是雪灵遇到什么特开心的事了。小孩子就是这样，一点点开心事，能让她们忘记全部委屈。 拉开了房门，欧阳羽璐刚要迈步，却在视线望向前方时，脸色骤然一沉。 雪灵略微显得有些娇羞，站在离轩辕灏辰三步的地方，手里端着的洗漱用具还没有放下。至于轩辕灏辰，则目光有些深沉，但更多的是伪装的温柔，别人看不出，欧阳羽璐却是看得出的。 “王爷。”欧阳羽璐微微蹙了蹙眉，沉着的脸色收敛了起来，缓步朝这两人走去。一声轻唤，使得雪灵低头，轩辕灏辰转身。 轩辕灏辰迎向欧阳羽璐，笑道：“羽璐今日睡的可真沉，本王与雪灵丫头谈了一上午的话，也不见羽璐醒来。” 这话，隐隐带着刺探的味道，是刺探欧阳羽璐真睡还是装睡呢？还是刺探欧阳羽璐是否会为此感到生气。 欧阳羽璐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眉峰更竖，半晌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总觉得很乏，所以就多睡了会儿。我倒是听见王爷和雪灵的谈话声了，但迷迷糊糊地就是没能醒来。怠慢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介意这一幕，但她知道自己是不喜欢的。雪灵以前很讨厌轩辕灏辰，却不知道轩辕灏辰用了什么方法，使得雪灵今日对他大为改观。 或许谈不上吃醋，因为她没有那种想要杀了雪灵的冲动。她想，女人吃醋，大概就会像那连珠一样，欲将情敌除之而后快吧。虽不至于真那般疯狂，但心中应该是有这念头的。 欧阳羽璐却不知道，她的这种‘不喜欢’，只不过是潜意识里的记忆，不想让雪灵和轩辕灏辰靠近罢了。即使有她交给雪灵的秘密任务，但她仍是替雪灵担心的。她担心雪灵做不好，不仅完成不了任务，反而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受凝心血丸的影响，欧阳羽璐的感情越来越淡漠，越来越忘记与感情有关的一切事情，不管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再过个半月，她便不会再记得一切她动过情的人或事了。可这样的她，也才是最可怕的。 没有人能让她心软，她的心会冷硬到极致，恐怕轩辕灏辰挖出自己的心，她也不会动容。虽然她目前接受了轩辕灏辰的靠近，但若再等个半月，‘情’之一字有关的事，她会忘个一干二净，她要做的事，却会无比清晰的让她采取行动。 “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什么时候得罪羽璐了，羽璐故意赖床不让本王见呢，哈哈哈……”轩辕灏辰爽朗的大笑，言语和表情都有着挪榆之意。 欧阳羽璐却只是抿唇而笑，多少因雪灵之事，对轩辕灏辰产生了些不悦。 这样的她，在轩辕灏辰眼里是极度可爱的。轩辕灏辰很满意她没有对此无动于衷，即使拼命压抑着，却还是被他看出了她的不高兴。 女人吃醋的时候很讨人厌，动辄无理取闹，然而他却恋上了欧阳羽璐这小小的醋意，不知是否‘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 轩辕灏辰从不否认自己喜欢欧阳羽璐，他一直认为天下唯一够资格做他女人、与他并肩而立的，只有欧阳羽璐一个女人。 “容颜美、气如兰、目似星、身宛柳……却又偏偏，比当今太后更贤德聪慧三分。太后若能被赞誉‘三千粉黛能倾国，却负中宫左手书’，那么羽璐便堪称‘一笑可倾城，弹指能兴国’。”轩辕灏辰温柔的笑着，一瞬不瞬地看着欧阳羽璐：“羽璐，本王想立你为王妃。” “一笑可倾城，弹指能兴国？”欧阳羽璐没去理会他后边一句，只是打趣他前头的赞誉：“那君王可都要小心了，不能与我靠得太近，否则这倾城还是兴国，难说呀……” 轩辕灏辰依旧笑着，目光沉了沉却又很快恢复。她的一句玩笑话，他自然不会太过当真，他有绝对的把握征服一个女人，因为女人都是依附男人而生存的。 “本王想立羽璐为妃，不知羽璐意下如何？”他再次重复，不容许面前的女子漠视他的来意。 欧阳羽璐眼波流转，有意无意地看向雪灵。 雪灵一直低着头，此刻却微微有些抬头，虽头颅仍旧低着，还是能看见她闪烁的眼神。那紧抿的嫣红小嘴，也隐隐透着不安和某种不明情绪。 “王爷，赣州局势尚未平稳，王爷便忙着谈论儿女私情，不怕将士商贾百姓，对王爷心有不满，造成民心军心不稳吗？”欧阳羽璐将视线从雪灵脸上撤了回来，不疾不徐地问轩辕灏辰道。 殊不知，轩辕灏辰仿佛早料到她会如此反问似的，当即否定道：“羽璐错了！本王要立羽璐为妃，正是为了稳定军心民心！” “哦？如何说？”欧阳羽璐奇怪自己，听见这话为何没有动怒。 轩辕灏辰可以说得上是了解女人的，但他不了解欧阳羽璐这个女人，所以他注定要失败。只听他轻声笑道：“羽璐是聚贤阁之主，进入赣州境内的武林人士奉羽璐之师魅尊为盟主，而且羽璐手下还有麒此等高手，若本王立羽璐为妃，定会鼓舞士气。何况……多少人，都愿意效忠羽璐呢。” 欧阳羽璐闻言，怔然半晌，突然就不可自已地掩嘴笑了起来，笑的整个身体都在打颤。 她想，轩辕灏辰大概是被女人宠坏了。为什么他认为，她会甘心付出她的所有，只为成为他的王妃呢？以她的条件和势力，她即使想做皇妃，也未尝不可吧？ “王爷想的很周到，可是王爷何以认为我会同意王爷利用我呢？我想，这样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吧？”她终于停下了笑，摆摆手如是问道，言语神情并无动怒。 轩辕灏辰突然上前，轻握住她双肩，柔情万分地看着她，说道：“羽璐，本王对你如何，你当真看不出吗？” 欧阳羽璐的笑意，慢慢敛去了。 “本王方才说的这些，不过是打消你心头顾虑的理由罢了。本王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好，天下绝无仅有。所以，本王立你为王妃，是不会有人反对的。” 轩辕灏辰看着她，难得认真一回：“本王对天发誓：羽璐，是本王唯一喜欢过的女人。所以，本王一定要娶她！” 喜欢…… 欧阳羽璐微微晃了一下，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头升起，却又不知是哪里相识。 不知过了多久，雪灵看见她家小姐，轻轻的点了头。 ‘砰’！！” 裔低头，任那些沾染了强劲内力的瓷片，擦着他的皮肤呼啸而过，留下几道血痕。双拳用力的握紧，他抱着必死之心要阻止主子，乱阵脚而动。 以麒的实力，的确可以对付轩辕灏辰那一派的乱臣贼子。但是，麒必将受到重创，也会牵连赣州城内的无辜。聚贤阁、武林高手、平民百姓，都会在乱中涉险，而届时所有的事竟是因为主子冲冠一怒为红颜。 到那时候，主子就是云秦国的昏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主子陷入这样的骂名中！即使，是他死。 “想娶朕的女人？得问过朕同不同意！”轩辕灏宇一脸阴鸷，平静的语气下是隐隐咬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暴戾，“他敢大婚，朕就敢踏平赣州！！！” 君临天下的霸气，突然就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平日的温和隐忍，原来都是假象。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他会比任何人都霸道、都野蛮、都嗜血。 裔心一颤，匍匐在地，心一横，说道：“皇上，属下请命，帮欧阳姑娘逃出辰王府。” 轩辕灏宇转身，犀利冰冷的视线紧锁住裔。诚然，他明白裔这话里的深意，是怎样。 裔没抬头，但却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寒意。一个激灵，他突然灵机一动，连忙抢着解释道：“启禀皇上，属下以为轩辕灏辰必然考虑到大婚时的安全，届时若动手，必然会伤到欧阳姑娘或是欧阳姑娘的身边人。双拳难敌四手，属下虽敢保证欧阳姑娘的安危，但聚贤阁的人……还有几个不会武功的，属下实在难以保证。” 双眼血红的轩辕灏宇，火焰似收敛了一些，但仍是没有开口。 “属下斗胆，皇上此举，会让欧阳姑娘的一番苦心白费。日后欧阳姑娘身体康复，以欧阳姑娘的脾气……”裔觉得自己学聪明了，至少懂得皇上会顾忌什么、不会顾忌什么。 “请皇上三思。”说到这里，裔开始有信心了，因为他敢肯定，主子一定不会不管欧阳羽璐的想法。以欧阳羽璐那个脾气，若赣州变动导致多人丧命，她一定难以原谅她自己。 她不会怪主子，可她会认为她自己是祸水，一定是这样，所以主子也会舍不得让她难过。 如果欧阳羽璐知道裔的想法，她一定会微笑着对裔说：不好意思，你想多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善良。 轩辕灏宇眼里的风暴，彻底平息下来。他开始思考裔的忠言，尽管他很想不顾一切将赣州直接踏平。 他负手背对着裔，幽深的眼眸盯着墙壁上的画像，那是……他思念那女子至深时，情不自禁画下来的。画像上的女子，半侧躺着，似在打盹，又似在沉思。 这是她当日在皇宫，躺在他龙床上时的风景，他后来想忘，却怎么也忘不了。这个女子，天生就是要母仪天下的，她即使是那么静静的坐着，也有一股温婉在其中，贵气逼人。 她的脾性他最清楚，即使他贵为九五之尊，她也从来没把他的权势放在眼里过。从一开始的下毒，到金銮殿上的对峙，再到数次不屑一顾，直至……她心里有了他，愿意为他付出那许多许多，他都知道这个女子，谁也不可等闲视之。 如果不考虑她的立场，恐怕他就是君临天下，她也会勃然大怒，与他爆发矛盾。 如今赣州有她，还有她的师父，更有聚贤阁那些或明或暗的手下。任何一个人，她恐怕都不舍得落下。若他在轩辕灏辰大婚之时选择出击，定要和轩辕灏辰的主力碰上，两败俱伤。而她的人，他亦不敢说绝对保全。 届时……只怕真如裔所说的，不仅让她来赣州的一番苦心白费，还会让她痛失亲朋好友，及效忠她多年的手下。她，绝不会轻易原谅他。 轩辕灏宇凝思许久，终于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她是他的宝，他又怎会舍得让她难过？不过，她为了他解了毒，他是否要‘感激感激’她呢？ 虽然是受凝心血丸的影响，但她忘了他还是让他心如刀绞，这真是不可原谅呵……再说到她竟轻易答应嫁给轩辕灏辰的事。 虽然她的初衷是要扳倒轩辕灏辰，但她以自己为饵，去引诱敌人，让他这九五之尊的颜面往哪儿搁？ “裔，明日，我要见到她人在这里。”不轻不重地，淡淡地，轩辕灏宇下达了这个指令。他仿佛想抓住什么似的，十指悄然收拢。而唇边，亦露出一丝笑意。 羽璐，我想赌一赌，赌一赌是那凝心血丸厉害，还是我轩辕灏宇更厉害…… “是，皇上。”裔心中暗喜，同时又悟了一个真理：看来以后劝说皇上，要从欧阳羽璐那边着手，皇上就一定会思考各种利弊。 “不要出纰漏。”冷冷的提醒完毕，轩辕灏宇一拂袍袖，转身离开。 裔汗淋淋的应了，知道若此事出了纰漏，还真有些‘吃不了兜着走’的感觉。一来是暴露了麒组织，二来是惊扰了轩辕灏辰，打草惊蛇，三来则是唯恐欧阳羽璐惹出什么乱子。那个女子，可不是吃素的。 裔起了身，准备去分配任务了。但在分配任务之前，他冥思苦想，仿佛要将头发想白了去，然后想出个万全之策…… 夜阑更深，辰王府里一片宁静。偶尔有守卫巡逻而过，却也是尽量将脚步放轻，避免打扰到各院落里主子的休息。埋在隐蔽处的机关暗哨，在各种建筑物或树木的遮掩下，令人毫无所觉，却也平添一股阴森的寒意。 紫兰苑芬芳袭人，淡淡的兰花香味宠幸了每一个角落，月光落在纯洁的植株上，爱抚的意味如此明显，兰花都染上了娇羞的颜色。 几不可闻的笛声，悠扬而长远的响了起来。刚开始，笛声轻而淡，但渐渐地，笛声清晰起来，隐约有几分勾引人的味道。 笛声穿透了辰王府，守卫们都警觉起来，交叉巡逻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没有留空隙给任何人。机关暗哨的操纵者，也暗暗加强了防备，仿佛胜败就在今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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