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想到，她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刚强。
朱正阳也不计较这件事，反正他打算和尹绕同归于尽了，多死一个少死一个没有差别。
朱正阳淡淡走到床边，旋即将窗户用钥匙锁紧，最后他直接将钥匙丢在了客厅里头。
随后朱正阳静静地坐在了一边，他朝二人笑了笑，“都十年了，过得可真快，你都这么大了。”
尹绕可不觉得这样的时候适合闲聊。
而朱正阳的目光带着穿透时间岁月的苍凉，“要是一楠没出事，他的孩子也应该快十岁了。”
尹绕一愣，旋即他试探性开口，“那孩子呢？”
朱一楠是出事了，但是他的老婆不应该有事才对。
朱正阳嘲讽一笑，“男人都死了，还留着孩子做什么？拖累她再嫁吗？”
尹绕抿了抿唇，确实，更何况当时纪尚远还对朱正阳发起了控告。当时朱正阳的家庭里根本没有多少钱，朱一楠工作几年存的钱还没有纪尚远从国外花五十万请来的律师的工资来得高。
这样的情况下，但凡是个正常人恐怕都会选择逃离，若是朱一楠的夫人生下了这孩子，那么将会拖累她一生。
没有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了爱情吗？
人都死了，哪来的爱情。
有时候爱情在残酷冰冷的现实面前，真的还不如灿灿的黄金。
朱正阳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要是可以，我还真不想从监狱里头出来，出来做什么呢？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日子、抱着满腔的仇恨吗？”
过了一会儿，尹绕才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您被人渣毁了一生，您屈服了。”
朱正阳苦笑了笑，“怎么能不屈服？我不得不屈服，他当初宁愿花五十万找律师，也不愿意作为一楠的死亡补偿。纪尚远这个人渣认定了这场爆炸就是我儿子害的，但是怎么可能会是我儿子害的呢？”
可事实证明，当年的那场爆炸确实是因为朱一楠的失误，因此朱一楠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首当其冲。也因为这个原因，朱一楠葬身于了那场爆炸之中。
可朱一楠成功将一个核心U盘抛了出去，要不是朱一楠最后的那一抛，当时的纪兰集团不可能会坐上如今的银州市第一之位。
尹绕知道这些，但是看着对方悲凉的神情，他却无法做到告诉他真相。
告诉他有什么意义呢？
让他承认自己的儿子死的活该、死的报应吗？
那太残忍了。
一个人在遭遇变故之后，无人怨恨是最可悲的事，他的一腔苦恨缠绵无处发泄，只能以血肉之躯容载着那滔天的错杂情绪。既然已经如此可悲，那不如就找一个可以憎恶的对象。
恨别人，总好过恨自己、又或者是无人可恨。
朱正阳忽然道，“你说话挺有意思的，我第一次见叫自己的父亲‘人渣’的。”
尹绕反问：“他不就是个人渣吗？”
朱正阳一怔，旋即点头，“那倒是，我就没见过比纪尚远还要人渣的人渣。”
他的的老家在农村，因为儿子朱一楠成器考上了985，后来也因为出色的能力进了纪兰集团。纪兰集团虽然很苦，但是工资很高，一年的工资加分红少说也有四五十万。
原本以为是咸鱼翻身、好日子来了，可后来才发现，这不过是造化弄人。
什么都没了。
都是一场空。
朱正阳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有五分钟。
朱正阳带着歉疚朝尹绕一笑，“十年前你才八岁吧？当时我买了土炸弹，其实挺简陋的，你当时没受伤吧？”
回忆起那一次的爆炸，尹绕下意识敛了敛眉，旋即他轻声回答道，“没有。”
朱正阳，“当时你才那么小，我怎么下得去手呢？可是人就是很矛盾，就像是我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我死也要拉垫背的。”
还在尹绕钻研这句话的深意时，朱正阳又带着迷惑道，“也不对，当初你整个人面向着火海，你还那么小，怎么会没受伤呢？后遗症也没有吗？”
比起朱正阳的困惑，池青惊讶错愕的眼神也随之而来，可尹绕只是朝他淡淡一笑。
怎么会没有后遗症呢。
他的眼睛从此都见不了强光。
能够保住眼睛，已经是他的万中之幸。
随后朱正阳又道，“对不起。”
尹绕拧眉。
朱正阳，“不好意思啊，我一条贱命死就死了，还要拉上你们俩。”
朱正阳，“这小姑娘还挺好看的，是你女朋友吧？也好，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朱正阳的语调平缓，像是说书软件里的朗诵者，尹绕越听越是心惊，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刺鼻味。
朱正阳微微一笑，“嗅觉还挺好的，看来是真没有后遗症。”
还有两分半。
池青先一步从一边拿起了烟灰缸朝朱正阳的后脑砸去，没想到这个娇弱的女孩会突然动手，朱正阳愣了愣。
旋即朱正阳就朝一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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