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的田瑕心中颇不得安宁,自起兵以来,除了攻下沅南城,其他战果皆无。而今又与陈山分道扬镳,让他心中阴云密布,对于此次起兵的前景也越发不看好。虽然酉时田氏本家已经出兵赶来,可酉阳田氏又可是易与之辈,保不齐便得让出领头人的位置。
酉阳田氏和沅中詹氏素来不睦,若是想避免酉阳田氏反客为主,就得紧紧拉拢住詹山。
今日詹从积极斡旋,又顾全大局,没跟陈山一同离开,倒是让田瑕另眼相看,有了与对方联姻,深度结盟的心思。
詹山的三儿子今年十三岁了吧,自己的二女儿今年十一,正是适合。
田瑕一直想到很晚,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过了许久,一人突然闯入,将其惊醒,正是田瑕的堂弟田信。
田瑕顿时不悦地:“着急忙慌的,什么样子?”
田信立时说道:“兄长,官军入城了。”
田瑕听得此消息,立时起身,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田信支支吾吾,也说不清原因。
田瑕也顾不得跟田信纠缠,立时起身,就向外而去。
此时沅南城中,已充斥着破虏军的身影,满城尽是喊杀之声,震耳欲聋,让城中一众蛮人是肝胆俱裂。
陈山离开之后,黄元便派袭肃率领右部和中部两曲去伏击陈山,而他则派人联系詹从,命他秘密打开城门。
詹从当即打开自己镇守的南门,引破虏军入内。
战前黄元许诺,此战詹从部族抓获的澧中蛮俘虏,他们都用粮食来买,因此詹从别提多起劲,打得比破虏军都凶狠。
城中蛮军眼看詹从部族的人向他们动手,也彻底分不清敌我,相互混战起来。
大惊失色的田瑕尽力组织各部抵抗,但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眼看蛮军彻底崩溃,他也只得选择突围南逃。
等到天亮,战斗结束,数千蛮军,只有田瑕带着数百人逃脱,其余人尽皆成了黄元的俘虏。
看着一队队被押出城的蛮人,黄元万分满意。刘巴的施工队又要去新人了。
詹从也是高兴的很,他们光是俘虏抓了一千多,黄元当即拍板,给他们布一百五十匹,三百石粮食,一万五千钱。
按照之前商议的标准,十个男性蛮人俘虏换粗布一匹,粮食两石,钱一百文。现在一千多人便能换一百多匹布,三百多石粮,还有一万多钱。那要是一万人,就得乘个十。十万人便得乘个百,就是上万匹布,数万石粮食,几百万钱。
有了这么多的东西,他詹从不得成为整个五溪蛮的王。
此时的詹从,对于未来满是憧憬,他要抓更多的俘虏,换更多的利益。
战后黄元接见了詹从。
对待汉人的贤才,要礼贤下士,可对于蛮夷,你若是过于谦恭,人家会认为你是实力不足。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扮猪吃老虎那套在蛮夷那里根本不足用,必须要一上来就让对方感受到上国天威,不敢背叛。
黄元让人全副仪仗,车马、甲帐、鼓吹全都用上。他坐在轺车之中,身后是数十名身披甲胄,手持长戟的武士,威风八面,气势煊赫。
詹从带着部族的人看得都傻了,如此风采的人物,果然只有天朝上国才有。
黄元看着詹从,便训斥道:“詹从,你是大汉治下百姓,赫受天恩,如何敢兴兵作乱,攻打我汉家城池?”
詹从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也不知道黄元这是何意,赶紧向黄元请罪,推脱是受了田瑕的蒙蔽,这才铸成大错。
黄元见状,这才说道:“你虽犯罪恶,亦有缘由。察其情恳,深可悯怜。再加上你又立有大功,之前的过错,便既往不咎。
你立有大功,亦不可不赏,便授你别部司马一职,你可愿意。”
黄元之言,让詹从的心又从深谷升到天上,他大喜过望,如何不愿意。虽然别部司马官职不高,但可是官面身份,有了他便能号令诸部。
大汉的旗号,在蛮人之间,还是很管用的。
黄元接下来又赏给詹从和其麾下将领,美酒十坛,蜀锦二十匹,金盘、金碗、玉箸一副,其他各种玉器、漆器、铜器、瓷器若干,尽是高端奢侈品。
詹从看得目不暇接,到最后都有些呆滞了。
服章之美为之华,汉家物产丰饶,技艺神奇,真是令人惊叹。与他们相比,五溪蛮真是什么也不是。
詹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穿上这些华美的衣服,展示给一众的精夫,到时必然能羡煞众人。
双方正聊着天,这时袭肃派人送信,他们在沅南以北三十里的地方伏击了澧中蛮陈山部,斩杀陈山。
陈山等人急着返回部族,因此便疏于戒备。
沅南以北之地,多是低矮的丘陵地,地势相对平坦。陈山麾下的蛮人并不能发挥地形优势,而袭肃却带上了破虏军的骑兵,正好可以冲击对方阵型。
于是此消彼长下,蛮军阵型很快被冲溃。
袭肃、刘邕、阳群三人三面围剿,陈山左右冲突,可始终无法破围,最后死于乱军之中。
詹从听到陈山被杀,一时惊愕。
陈山所部,也有两千余人。而且澧中蛮素来剽悍,又地近汉人,无论战力还是装备,都比他们沅中蛮更厉害。
谁能想到,这么一股力量,如此覆灭的如此迅速。
詹从再看向黄元,心中竟然有种物伤其类的感伤。
很快袭肃将陈山的人头送到。这人头被端到军帐之中,仍旧栩栩如生。陈山眼中,满是惊恐,死不瞑目。
看着底下不安的詹从,黄元笑道:“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恩怨分明。朋友来了,自然是好好招待,可若是敌人,便要斩尽杀绝。”
詹从立刻说道:“绝不敢背叛大汉,绝不敢背叛府君。”
对于詹从的承诺,黄元一个字都不信。一个帝国对藩属的约束力,从来都不是承诺或者渊源、历史、友谊、人品等东西。
只靠实力。
不过为使詹从安心,黄元仍是好言抚慰,又款待一番,方才送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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