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光默了默，将手中奏疏放下，着手整理御案。
黎泽也不是多么情绪化的人，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将注意力放到苏和光身上。
“你怎么穿这件衣裳？”
“臣妾今日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穿的就是这件。”苏和光理直气壮道。
黎泽哑然，他先前用芍药牡丹试探过苏和光，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她的骄傲不需要一件衣裳支撑。
那……这是被算计了？
“皇上您说怪不怪，臣妾说要做件百蝶穿花的衫子，结果做好送来成了凤穿百花……可惜了皇上赐下的好料子。”苏和光说着就有点委屈。
黎泽凑近看了看，疑惑道：“这是凤凰？”
看着怪里怪气不像凤凰，凤凰全身都是金红羽毛，这件明显不是。
“自然不是，臣妾改过呀，不然哪敢穿出去招摇……”苏和光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受了委屈，极力隐忍的模样。
哪怕知道她在演，黎泽仍然心疼。
心疼之余，暗中又有另一番思量，今日的事着实巧的过分，先是前朝奏请亲王就藩，紧接着后宫得宠的嫔妃就被构陷，有人企图挑起后妃相争……
苏和光的话点到为止，眼看黎泽陷入沉思，知道已经达到目的，便不再多言。
当然，她也不可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黎泽身上。
……
两日后，请安依旧没什么花样，来行宫的嫔妃不多，互相客套几句，皇后就叫散了。
苏和光从座位上起身，刚站起来，一块玉佩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和光，你东西掉了。”薛昭媛离她最近，第一时间发现，弯下腰帮忙捡起来递还回去。
本来靠近门口的嫔妃都要走出去了，听到她说话，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看了过来。
柳美人也不由得回头，随意一瞥，就是这一瞥，让她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个玉佩！
苏和光从薛昭媛手中接过玉佩，将流苏绕在指间把玩， “多谢薛姐姐。”说着，目光转向柳美人笑了笑。
柳美人僵在原地。
珍儿见状，拉了拉柳美人的衣袖，她像是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跨出殿门。
“苏昭仪留步！”
终于追上了，柳美人此时顾不得是否失礼，她眼中只有那块玉佩。
“有事？”苏和光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
她面带讥诮，柳美人闻言一窒，勉强稳住心神，才道：“娘娘可否单独一叙？”
“唔……那好吧。”苏和光应了，又转向薛昭媛道：“薛姐姐先行一步，我随后跟上。”
薛昭媛点点头，目光在柳美人脸上停留一瞬，才转身扶着浣纱走了。
苏和光走去不远处的荷塘边，柳美人默默跟上，表面上丝毫看不出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等苏和光站定，柳美人急不可待道：“昭仪娘娘，您那块玉佩……”
苏和光不欲浪费口舌，干脆开口打断她：“说起来，本宫也有弟弟，不过与本宫不亲。不像柳美人，姐弟和睦，连内造的东西都敢偷偷送出去。”
她话一出，把本来就悬着心的柳美人激得脸色大变，几乎口不择言：“你怎么知道？！”
对方显然真的知根知底，而不是诈她。
柳美人的确有个弟弟，是她生母在盛州与一小吏所生，这是一段隐秘，不为外人所知，苏和光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她知道了，是否代表皇上也已知晓？
柳美人被苏和光戏谑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凉，长长的指甲陷进掌心肉里，才忍住没有失态。
“本宫从哪里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柳美人你得知道，我不是好人。你的软肋握在我手里，你最好识趣些，像先前凤凰绣样的事，本宫不想再看到。”
她幽幽道：“像我这样的坏人，可是很任性的。那些人能用你弟弟的安危威胁你害我，我一样能收拾你弟弟给你个教训，你说是不是？”
柳美人脸色铁青：“你威胁我？”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苏和光把玉佩在手中抛起、接住、再抛，玩得不亦乐乎， “咱们这是友好交流吧？否则……你今日看到的就是你弟弟身体的一部分！”
她骤变的脸色又让柳美人心神俱震。
柳美人愣愣地看着苏和光。
逼她。
都在逼她。
成王和柳家拿捏住她弟弟，逼迫她宫斗，她干脆毁了自己的身子；如今苏和光又来逼迫她，她该怎么办？
苏和光见她沉默，转身就要离开。
“娘娘！”柳美人一把拉住她的衣摆，豆大的泪珠儿骨碌骨碌夺眶而出，滚落到地上。
“娘娘，求您放过我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
苏和光嗤笑一声。
“你先前害人的时候，觉得自己都是为了弟弟，觉得自己忍辱负重很伟大，那时你不怕损了弟弟的福报，现在却怕了？”
说到底，她怕的是恶人，谁更凶更恶她就怕谁。
“你怎么不求柳家放过你弟弟，是因为我更好说话吗？”苏和光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她是软柿子。
“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求娘娘放过他……臣妾会去皇上面前陈情，把自己做过的事情一一坦白，还有柳家……还有成王……臣妾会听话，求娘娘了！”柳美人扑通一声跪下，一下一下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苏和光静静看了她许久才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
紫宸殿外艳阳高悬，强光照在琉璃瓦上，金光灿灿。
柳美人远远看着，被刺得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她额头红肿一片，步履沉重地走到门口停住。
对于她的到来，黎泽一点也不奇怪。
苏和光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给她几个銮仪卫才不过两日，她就查到了凤凰绣样背后的真相。
“皇上，臣妾要告发成王图谋神器，心怀不轨，柳氏一族助纣为虐……”
黎泽叩了叩御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构陷亲王可是大罪！”
柳美人声泪俱下道：“皇上！臣妾有证据。虽然他们是臣妾的亲人，臣妾也不敢包庇。是成王生母秦太妃买通送避子药的嬷嬷，臣妾才有了身孕。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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