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薇泪流满面的样子，让我心里再次有了痛感，但我说不清，这种痛感仅仅是源于同情，还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歉疚；一直以来，我对左小薇的情感并不复杂，在我看来，我没有主动去招惹她，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即便她在我身上得到了很多痛苦，我可以觉得歉疚，但却也不涉及责任。
我突然发现，我一直以来所坚持的这种观点，有点立不住了，我觉得自己对左小薇也是有责任的，而这个世界上似乎也很难再有一个女人，会像她这样对我，甚至连原则都可以放弃。
基于这种心情，我又将她抱紧了一些，她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极其专注地看着我，好像害怕我突然从她身边消失似的。
我这才开口对她说道：“早知道你喝多了这么难受，就不怂恿你去喝第二场了。”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啊，而且就算是喝多了，我也不后悔，因为有些事情，有些场景，一辈子可能也就只会发生这一次。”
“是，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和一个人聊过了。”
左小薇更加专注地看着我，我心里也愈发的难受，为了不让这种难受变成我的困扰，我抬起手腕看了看她给我买的那块劳力士腕表，说道：“这个点，肯德基应该能买到早餐了，我去给你买早餐，吃点热的，会舒服一点。”
说完，我便起了身，左小薇却把这当成了是我要离开的借口，她几乎是下意识一般拽住了我的衣角，越来越用力，而我身上这件质量并不算好的外套，就这么被她撕开了一个口子。
我只得又坐回到床边，左小薇又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袖，她的嘴唇在发着颤，似乎憋着什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怎么了？”
“韩潮……”
“嗯，我不走。”
左小薇重重摇着头，继而又是一阵痛哭，她在痛哭中对我说道：“我不是……不是怕你走……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该不该告诉你……你知道吗？……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我的头皮发麻，继而僵住了，很久之后，我才开口对她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那天晚上，我们发生关系以后，我就一个人开车离开了小城……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我至少有一半的几率会怀孕，因为算算日子，那几天就是我的排卵期……那一路，我都在想，既然得不到你的真心，有一个孩子，也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或许，这个孩子能激发你内心的父爱，有一天，你回到我们身边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不回到我身边，我也认了……我觉得自己会有能力照顾好这个孩子，大不了我还去酒吧唱歌，每天多跑几个场子，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精力……后来，我那个月真的没有来例假，我这才开始感到害怕，开始真正去想一个孩子于一个单身的女人而言，意外着什么，我甚至连孩子的户口都上不了，我爸妈也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甚至做产检，生育的时候，都需要我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我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所以……所以，我就和关羽博联系了，那个时候，我没有想放弃这个孩子，我想让他帮我想想办法，能不能顺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有一个被社会所认可的合法身份，我知道，这对关羽博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他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就表示无论如何都要和我见一面，否则他不会帮我这个忙……当时我在武汉，他连夜就过去了……”
我看着左小薇，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左小薇也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又开口对我说道：“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他说什么，也不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说，我没有能力对这个孩子的人生负责，贸然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只会是无尽的痛苦，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结婚……第二天一早，他就把我带回了小城，晚上他给我送饭……”
尽管左小薇已经很努力的平复情绪，但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胸口还是在剧烈地起伏着，继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落：“他把堕胎药掺杂在了饭里……等我把饭吃完了，他才告诉我……我不停地喝水，不停地催吐，可是已经于事无补……我就这么流产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关羽博和我说，他爱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很爱我，他会对我负责，会给我于一个女人而言，最幸福的生活……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你离开小城吗？……因为，我太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也知道他是真的爱我，所以，我怀过你的孩子，就是他的一个禁忌，一个只要他想起来，就会恨得牙痒痒的禁忌……只要你在小城，只要你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一定会报复你……但是对于关羽博，我也恨不起来……因为我这辈子亏欠了他太多，是我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此时此刻，我的头脑一片混乱，而一些已经被我遗忘的画面，就这么交替着在我的脑海里闪现着，我终于想起，有那么一次，我曾在县城的医院偶遇过左小薇；当时，她的气色很差，结合她刚刚说的这些，那一次偶遇，她很有可能是去医院做复查的。
我终于开口，对她说道：“你怀孕的事情，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绝望，心里绝望……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稍稍停了停，左小薇又哽咽着对我说道：“如果孩子没有流产……也许等到生孩子那天，我会和你联系……可有些事情，基于如果来谈，就太虚幻了……也幸亏没有和你说，否则我就真的太不要脸了……那次，我去县医院做复查，已经看见你和鹿溪在一起，她才是你自始至终，真正爱过的女人，我又何必自取其辱，还带着孩子跟我一起受辱呢？”
说到这里，左小薇终于松开了紧紧抓住我衣袖的手，她对着窗外失了神，渐渐也就止住了眼泪，可是就在我的恍惚间，她又流了泪……
这已经不单纯是泪水，是她复杂心情的体现。
我终于知道，在我们没有联系的这段日子里，她过得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她也过得很不好，甚至比我活的更煎熬，因为这个被她守在心里的秘密，俨然比我的更苦涩！
可她终究和我不一样，她只是一个简单，有点恋爱脑的女人，所以只能默默承受，默默忍耐；而我，却在疯狂地报复着……
我终于记起，这次来北京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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